作者| 王皓 编辑| 孙杨

36岁的田雅死了。

她的遗体还不能火化，寄存在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巴彦县第二殡仪馆内。而杀死田雅的人，正是她14岁的亲生女儿牛雨萌。

牛雨萌是何时杀死的母亲、所用工具是什么以及因何杀人？这一系列的疑问以及细节在3月17日巴彦县公安局发布的警情通报中并未过多披露，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牛雨萌在和母亲发生矛盾后，在家中将其杀害。

最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当一位母亲在村庄里突然消失后，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猜疑，甚至包括她最亲近的人。如果不是她的公公在她遇害数天后发现她的尸体，这起少女弑母案仍不会公之于众。

牛雨萌曾就读的巴彦县兴隆二中

3月13日零时，犯罪嫌疑人牛雨萌被警方抓获后刑拘。原本完整的一家四口，如今只剩下父亲和弟弟。

对于一个家庭而言，这是一起十足的悲剧，尤其是在熟人社会的乡村里，这更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人们会议论、猜测甚至夸大这件事，但谁说的版本才是真实的，甚至连牛雨萌的家人暂时也无从得知。

在牛雨萌生活的兴乐村村民眼里，她是一个“从小就厉害，和别的孩子玩儿不到一块去”的女孩。在东北，以这样的语气说一个人厉害并不是真正地在夸奖她，而是略带贬义。

而在牛雨萌曾就读的巴彦县兴隆二中的同学印象里，她也只是一个学习成绩一般的女孩，并且在案发前的几个月，就已经从该校辍学。如果牛雨萌仍在校就读，接下来的几个月是她中考的最后冲刺阶段。

放学的学生从巴彦县兴隆二中校门走出

然而这一切都止于2021年的春天。一个女孩失去了母亲和自由，一位母亲因为女儿丢了性命。

消失在村庄里的母亲

在巴彦县兴隆镇兴乐村村东头，有一间橘色墙面、蓝色房顶的砖房，这就是牛雨萌的家。在东北的农村，这称得上是一间很亮眼的房子。铁皮房门上方还有着“幸福人家”字样的装饰图案。

房子两侧是存放物品的仓房。用绿色栅栏围起的院子里，还有两辆四轮车和一辆电动车，地面上晾晒着用于烧火的玉米棒芯，仅留出一条路让人通行。院外的大门旁，堆放着两个空啤酒箱子、装满东西并封好口的塑料袋子以及一个垃圾桶。

3月19日上午，牛雨萌的爷爷手里拿着斧头，站在院子里的四轮车上收拾东西。他看上去很年轻，身形偏瘦，50岁上下的样子。

据兴乐村村民介绍，在3月12日那天，牛雨萌的爷爷是在家里的仓房收拾东西时，发现了装在塑料袋子里的死去的儿媳妇田雅。原本塑料袋子上还盖着门帘，他打开塑料袋子后一看，吓了一跳。

通往牛雨萌家中的村路

爷爷马上报了警。他当时怎么也不会想到，杀死儿媳妇的凶手就是自己的孙女。

牛雨萌的爷爷、奶奶和爸爸常年在上海打工，留下田雅在家中务农并带着女儿和儿子生活。田雅消失后，村子里流传最广泛的说法是，牛雨萌说她的母亲和别的男人跑了，并且那个男人还给田雅花1万多元买了新手机，所以旧手机自然就留在了家中，甚至田雅在离开时是被车接走的，连外套都没穿。

事情很快在村子里传开，田雅成了村子里的恶女人，她为了别的男人抛夫弃子，遭到村民们的谴责。所以，田雅消失后，不与家人联系也是符合常理的事情，没人往别的方面去想。之后，牛雨萌去了父亲所在的城市继续读书，她的弟弟则由亲戚照看。

位于巴彦县兴隆镇兴乐村的牛雨萌的家

然而，传言在田雅的尸体被发现后破灭。

曾经在村民口中有着恶女人、坏母亲形象的田雅，立刻转换为一个值得同情和怜悯的人。而她的女儿则成为了一个污蔑和杀了母亲的、令人感到后怕的少女。

据村民介绍，田雅被杀的时间很有可能是在2020年12月初，直至被发现时，已过去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据此推算，田雅被杀时已是黑龙江最冷的时候，尸体放在室外，很快就会被冻住。

目前，田雅的尸体已经寄存在巴彦县第二殡仪馆内，由于案件仍在侦办当中，所以尸体暂未火化。

弑母疑因上学产生矛盾

“牛雨萌对与其母亲田雅发生矛盾，将其杀害的事实供认不讳。” 3月17日，巴彦县公安局发布的警情通报中称。

母女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矛盾，致使母亲惨遭毒手。

“我们也什么都不知道，公安机关什么都不跟我们说，我们也特别想知道。”牛雨萌的姑姑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

但是按照兴乐村村民们的说法，牛雨萌疑似因为不愿意上学遭到母亲反对后产生矛盾。

牛雨萌所就读的巴彦县兴隆二中一位老师也曾对媒体表示，牛雨萌不想上学，但是其母亲希望她继续上学，两人曾为此产生了矛盾。

巴彦县兴隆二中主教学楼，牛雨萌曾在这里学习

而自从田雅“失踪”后，牛雨萌就再也没去学校上学，直至警方来学校调查，校方才得知具体情况。

14岁的牛雨萌是如何杀死母亲的？在村庄里也流传着这样一种“逻辑有些混乱”的说法。牛雨萌是用刀捅了母亲，而母亲没有让她报警和打120急救电话。直至母亲晕倒后，牛雨萌误以为母亲死亡，所以藏尸仓房中，田雅很有可能是被冻死的。

案发后，村民们仍不能理解牛雨萌为什么会做出杀害母亲这样的事情。生活在村庄里的一些老人讲，平时牛雨萌看上去是一个很正常的女孩，不像是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对她唯一的印象就是“从小就厉害，和别的孩子玩儿不到一块去”。

当田雅的尸体被发现后，牛雨萌的父亲给牛雨萌打电话称母亲去世了，尸体已经找到，希望她能回家时，牛雨萌曾对父亲表示不想回去，并称“恨”母亲。

“知道的说，不知道的也瞎说。”案发后，兴乐村村民们的议论也遭到了牛雨萌家人的指责。甚至有村民看到两位女记者去牛雨萌家中采访时，遇到其家人抢手机、咬人等事情。

在兴乐村村民眼中，牛雨萌一家的生活条件不错。田雅和丈夫的感情很好，也很会持家，是幸福的一家四口。没想到竟然在这样一个家庭，发生如此悲剧。

辍学的普通女孩

位于哈尔滨市近郊的巴彦县兴隆镇，曾因为人口众多而被誉为“中国第一大镇”，牛雨萌生活的兴乐村距离兴隆镇不到4公里的路程，打车需要10元钱。

3月18日下午5时许，巴彦县兴隆二中门前，家长们在校门口等待着给九年级的学生送饭。下课铃声响起，一部分学生跑着去家长手中接过饭盒，一部分学生冲向校内食堂，余下的学生会在学校周围的栅栏旁边等待商家送来的盒饭。也有个别男生在拿到盒饭后，会顺便花上两元钱，从栅栏的缝隙中接过学校附近超市老板递过来的两根炫赫门香烟。

巴彦县兴隆二中门前，等待给九年级学生送晚饭的家长

学生们的晚饭时间只有25分钟，之后将继续课后复习时间，直至晚上7点半。如果牛雨萌还在兴隆二中读书，她也会是同样的作息。

学校开学已有一周多时间，牛雨萌弑母的话题在这里成为师生的禁忌，几乎所有人都避而不谈。

对于牛雨萌，巴彦县兴隆二中的师生几乎都闭口不谈，校门口的保安也表示自己刚来到学校工作不清楚之前的事情

据一位九年级家长透露，他的儿子回到家后，曾和他谈起牛雨萌的事情。牛雨萌在上个学期就已经不在学校读书了，学习成绩一般。而当这位家长的儿子在回答同样的问题时，答案却又变成了“不清楚”和“不知道”。

紧邻巴彦县兴隆二中的就是巴彦县兴隆文化小学，据该家长介绍，牛雨萌也曾在此学校读过小学。

在巴彦县兴隆二中读书的学生，多半来自镇上，也有一部分学生来自兴隆镇周边的村庄。村庄里的孩子，因为离家远，可以在学校寄宿，也可以在学校周边租房子由家长陪读。

据学校附近的私家校车司机介绍说，很多像牛雨萌这样，家和学校距离较近的学生，每天都会由校车司机接送上下学。

一位家长表示，正处于青春期阶段的初中生会有逆反心理，而学校里也经常会有男生抽烟、打架的事情发生。

然而在事发后，校方还是在学生心理健康方面进行了干预。一位九年级的学生说，3月17日晚上，班主任曾在班里针对牛雨萌杀害母亲一事，对学生们讲解了一些心理健康方面的知识。

案件发生后，牛雨萌已被巴彦县警方依法刑拘，目前案件仍在进一步侦办当中。截至3月22日，当地警方仍未对此案的详细案情进行公布。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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