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王祥龙 廖秀 发自安徽黄山

四月下旬，是黄山毛峰采摘的旺季。安徽歙县北岸镇的吴家老夫妇，因为处理儿子吴林（化名）的事，已经两天没有上山采茶。据警方通报，4月18日上午10点，吴林驾驶汽车在徽州区永佳大道发生车祸后，弃车逃离。警方在车后座发现一名女性，已经死亡。4个小时后，吴林落网。

吴家除了吴林，还有父母、姐姐以及13岁的儿子小利。4月20日，送了小利到学校后，吴大爷又让女儿载着他，去北岸镇取了点钱。此前，小利治病吃药，家里的现金基本花完。姐姐吴美（化名），早年嫁到了千岛湖，弟弟出事后，吴美也请假赶回了娘家。

“爸爸妈妈都70岁了，侄儿患有血友病。家里除了年收入一万元左右的几块茶田，还饲养着30多头猪。”吴美说，吴林的老婆，在6年前离开了家。事发前两个月，吴林一直在吃中药。

死者是谁？和吴林是什么关系？警方并没有告诉吴家人。谈及吴林可能是因为什么犯案，吴美沉默了几秒，说了句“还是压力”。

案发

事故车后座发现女尸，车辆为嫌疑人所有

往常，早晨3点多，吴家三层小楼和后院猪圈的灯光就会亮起。这个点，吴大爷已经起床，准备猪群的食物。6点左右，吴林也会起床，帮着父亲喂猪。吃过早饭，吴林开着车，去县城的做工点。在这里，吴林从事着水电安装工作。

4月18日，对于母亲吴老太来说，这天一如往常。早晨6点，吴林起床到家门后10米的猪圈喂猪，然后回到家里吃早饭。7点过，吴林将儿子小利送到小学上学。“那天早上我做了肉，他还吃了一大块，看不出任何异常。”

上午10时许，黄山徽州区永佳大道一企业门口发生一起追尾事故，白车内发现了一具女尸。同时，相关短视频在网络流传。视频内，一辆白车与一辆厢式货车停在马路上，白车后座位上有一女子躺着，上身衣服疑似有血迹，而该车司机不知所踪。

这辆车，正是吴林平时所驾驶的白色越野车。“前些年他自己按揭买的，车价大约10万，因为家里养猪我帮衬了3万块钱，买车弟弟也没有向我借钱。”姐姐吴美说。

下午，安徽省黄山市公安局徽州分局通过官方微博发布消息称：10点18分，安徽省黄山市徽州区永佳大道路段发生交通事故，交警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事故车辆司机已逃离现场，车后座一名女乘客头部、颈部受伤，120急救车赶到现场确认死亡。经初步勘验，判定该女性系他杀，驾驶员吴某某(男，38岁)有重大作案嫌疑。

下午两点过，吴林在徽州交管大队附近落网。距离案发，仅仅4个小时。

4月19日，吴大爷被通知到派出所签字，警方了解了吴林相关家庭情况，但对于死者身份并未告知。“我也想问，他究竟杀了哪个女的？为什么会杀人？他们也都没有说。”吴大爷说。

小利病历

家庭

儿子身患血友病，妻子离家已6年

吴林的卧室，在二层的右侧。房间里布置简单，角落的桌上，放置着一台铺满灰尘的电脑，以及一张儿子小利满百天的周年照。

小利今年13岁，在村小读六年级，家里贴着四张奖状，都是小利在学校参加各种比赛获的奖。听话、懂事，是老师和家里人对小利的评价，但小利的身体状况一直是吴林的一块“心病”。

2010年，吴老太给1岁多的小利洗澡时，突然发现孩子大腿上有几块肿起的血包。吴林带着孩子来到镇上的医院，医生开了一些药，吃了几天后，血包仍然没有消，医生建议到大医院去看看。

那年国庆，趁着放假，吴林带孩子来到浙江省儿童医院看病。据吴美提供的门诊病历，医生的初步诊断结论为“血友病”。治病所需费用高，10多年来，虽然一直在治病、吃药，但小利病情一直没有好转，只能勉强维持。

平时周末，村里的小孩都在外面玩耍，小利总是一个人呆在家里，吴美说，“侄子不能摔跤，要不就会肿成个包子，所以我们都避免让他剧烈运动。”

案发后，吴美从千岛湖回到家照顾小利，她发现小利走路驼着背，开玩笑对他说“给你买个背背夹”，小利说，“姑啊，不是，这两天我腰痛。”吴美知道，小利病又犯了。

吴美坦言，小利的病，或许是吴林妻子离家的原因。6年前，吴林的妻子离开了吴家，后来，两人因为纠纷，还打过官司。

“我当时也一直劝他干点事，事情干好了，还怕没有媳妇儿吗？”吴美说，虽然吴林没说什么，但这件事，肯定让吴林受了打击。前两年，在吴美的资助下，吴林养起了猪，父母也一直帮忙。

吴林家人讲述他的情况

起底嫌疑人：

闲暇时喜欢玩手机，事发前两个月一直吃药

对于吴林，村里人的评价都不错，由于吴林工作近，每天都会回家，和村里人也相对比较熟悉。

“为什么村里人都还是觉得弟弟人不错，因为弟弟是水电工人，村里有哪家需要帮忙，弟弟都会免费帮助。”

吴家后山，是一片茶田。在这片茶山上，吴林和吴美快乐长大。小时候，吴美喜欢和弟弟比赛采茶。谁采的多，谁就是赢家，评判标准，就是附近茶厂支付的茶款。懂事的两兄妹，会留一小部分茶款当零花钱。剩下的，全部交给爸爸妈妈。

后来，吴美嫁到了千岛湖，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到娘家。和弟弟的交流，大多数时候是打电话，或者微信聊天。

在吴美眼中，弟弟的压力很大。老婆离开、儿子患重病、父母7旬，这些都需要家庭的顶梁柱吴林来承担。

特别是孩子的病，一直是吴林最担心的事情。这么多年来，吴林带着孩子辗转杭州、合肥等地，四处求医问药，也没有太好的结果。

“弟弟的性格不算沉默，但这些年来话也不多了。”吴美告诉记者，因为家里有事，吴林总是忙，偶有闲暇时间，也不会出去玩，最多玩会儿手机。

吴家厨房的台子上，放着三包中药，屋里的药酒，也已经喝了四分之一。吴老太介绍，事发前两个月，吴林说身体不舒服，一直在吃药，药酒也是土方制作的。

“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爸爸成犯罪嫌疑人，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呀，他还那么小。”提到小利今后的打算，吴美和吴老太几度哽咽，一旁的吴大爷，则频频点燃香烟。

目前，吴美暂时承担着照顾侄儿的重任，但吴老太认为，这并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山上，村民们纷纷开始采摘黄山毛峰鲜叶。过几日，吴家老夫妇也将加入其中，为孙子攒点治病钱，“不管怎样，日子也得过下去啊。”

（文中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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