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云下高楼林立的陆家嘴。郑峰摄
你知道浦东最高的地方是哪里吗？“上海中心。”
那你知道浦东最深的地方在哪里吗？“黄浦江底？”“下水道。”“地铁吧……”
一座城，两个面，大多数人看到她的“A面”，少数人看到“B面”。28年前，改革开放浪潮涌向浦江之东，让这片土地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烂泥渡路变成群楼璀璨。今天的浦东，是一个集齐“最高”“最快”“最大”“最前沿”等各种“之最”的神奇土地，但鲜有人看到这些高大上背后的悄然转变。
一边快速奔跑，一边高质量发展，28年后的今天，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浦东又将去往何方？
全力冲刺的身姿
入夜，浦江东岸华灯初上，一位老人沿着陆家嘴连廊一路慢行。他一生中为浦东绘制了15张地图，而陆家嘴金融城是他所绘制的第一张。乘坐每秒18米的超高速观光电梯到达上海中心119层，老人俯瞰着黄浦江水蜿蜒流过金融城，心中不免感慨：“真是一月一个样，三个月大变样！”曾几何时，画地图的速度早已跟不上浦东发展的脚步。
当全球知名城市的天际线都争相冲刺新高度时，浦东一直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最高建筑物仍是建于1954年、高度只有26米的消防瞭望塔。之后，浦东有了420.5米高的金茂大厦，492米高的环球金融中心大厦，2015年，海拔632米的上海中心冲破云巅，成为中国第一高楼。
从云端到陆上，世界第一条磁悬浮商运线于2002年开始奔驰在浦东大地上，最高431公里的时速挑战着人类陆上交通工具的极限。世纪大道串联起世纪公园、东方明珠与延安东路隧道，以100米的平均宽度成为上海公认的“最宽马路”……28年开发开放，如果说有什么最能代表浦东的巨变，那摩天大楼、飞速列车、大道通衢，便是最直观的象征。
土生土长的浦东人陈珏还能依稀认出小时候陆家嘴棚户房的大概位置，但今天的浦东已完全不是记忆中的模样。1995年，因金茂大厦建设而动迁搬离的陈珏第一次回到陆家嘴。“我看到我们曾经生活的房子全都没有了，这里就像一张白纸，眼看它即将画出一张全新的蓝图。”
后来，群楼平地而起，仅20年时间，这张白纸便绘成了一座璀璨的新城。这些奇迹般的转变，即便在人类发展史上也相当罕见。而成就这一切的，是浦东28年来跨越式的经济发展。
今年初，浦东提出了“2018年地区生产总值（GDP）将突破1万亿元”的目标，有望正式迈入“万亿俱乐部”。事实上，从开发开放那天起，浦东的经济增长就像一辆装上了高速马达的列车。1990年，浦东的经济总量是60亿元人民币，当时预期浦东将用十年时间让GDP达到500亿元，而事实上到2000年，浦东的GDP总量已达到923亿元。开发初期，1993年浦东财政总收入是11亿元，2017年是3938亿元，增长了357倍。
经济指标飙升的同时，港口航运和金融贸易也在飞速增长。浦东港口集装箱年吞吐量近4000万标箱，创全球港口集装箱运输史最高纪录。截至今年6月底，上海自贸试验区累计新设企业55524户，是前20年同一区域设立企业数的1.5倍，自贸区以上海1/50的面积创造了全上海1/4的GDP。
支撑经济增长的背后，是持续不断的自我加压。浦东自开发后就率先改革行政审批制度，开办企业实现2天领照4天营业；不动产登记从5个工作日提升为5个自然日；企业投资建设项目审批，从取得土地后到获得施工许可证全流程只需80个自然日，带设计方案的出让项目可缩短为24个自然日。过去，审批时间往往以工作日来计算，从“工作日”改为“自然日”，更符合国际惯例。世界银行每年公布的 《国际营商环境报告》采用的就是自然日这一单位，浦东清楚，改革就是要对标国际最好水平、最高标准，与世界先进做法接轨。
另一片天地的精彩
不断刷新高度的大楼、为世人惊叹的经济发展速度，这些都是最为人称道的浦东。而浦东还有另外一面。
当人们仰头惊叹上海中心的高度时，浦东城市发展的触角正不断往地下延伸。位于上海中心地下5层，“宝库1号”深藏在地下25米，这是中国最深的超大型私人保管箱。新的城市发展不再简单追求更高更大，而是向城市地下要空间，让土地使用更加高效集约。
寸土寸金的陆家嘴金融区，有一片占地10万平方米的中心绿地，这是全上海最大的开放式草坪，为都市人提供了一片在高楼环绕中的 “净土”。1992年陆家嘴中心绿地规划时，有人曾算了一笔账，如果这片土地用于土地批租，政府可拿到22亿元人民币。后来，浦东不但没有去拿这22亿元，还付出了8亿元用于动迁和建绿。这片相当于花了30个亿建成的绿地，堪称世界上“最昂贵的绿地”。
站在改革开放最前沿的浦东也有 “最土”的地方，比如新场古镇。这里是近代上海城镇演变的缩影，浦东放弃对此地进行商业开发，而是保留了浦东原住民的生活原型。古朴深邃的老宅，马头墙、观音兜，讲述着古镇久远的历史。人们说新场是一个 “活着的古镇”，因为这里保留着浦东的底蕴、城市的记忆。
一座城市的温度全在细节，相比起只着眼于经济增长的粗放式发展模式，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投入往往能在关键时候发挥作用。临港位于上海东南一隅，今年夏天上海接连迎战四场台风，沿海的临港首当其冲。然而，风雨过后，临港无恙，这得益于其在海绵城市建设中的大量投入。“海绵城市不仅仅是下暴雨街道不积水，更能保护城市水系和绿地的自然状态。”临港管委会环保建设办负责人说，临港的建设以前是大开大阖地围湖、开路、造楼、种树，而当城市进入小尺度的“软装”，其实更考验城市管理者的能力、智慧和品位。
浦东是一片瞬息万变的神奇土地，但这里也有恒久不变的天地。九段沙湿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是“上海最后的处女地”，这片约1／3个浦东新区大小的“洪荒之地”涵养着珍贵的生态价值。鸥鹬掠空，鱼蟹群集，成千上万的候鸟来此栖息觅食，弹涂鱼在滩地上跳跃。“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在浦东飞速发展的步伐中唯有这片自然天堂始终没有被开发。
九段沙自然保护区管理署署长孙瑛2000年第一次踏上湿地，在这片4.2万公顷的土地上一守便是17年。“最开始什么都没有。”睡地铺、喝明矾净化后的海水，用太阳能、风力发电……在这里，孙瑛和守岛人们远离都市，只有当水中的游轮、浦东机场的飞机偶然闯入视线时，他们才能听到来自城市发展的轰鸣。守岛这些年，孙瑛从少女变成妇女，而年轻的河口沙洲岛屿还在不断淤涨之中，为上海及长三角地区筑起了一道生态屏障。“我已经做好一辈子扎根沙洲的准备了。”孙瑛笑着说。这也是浦东，有光鲜亮丽的舞台，也有默默守候的一隅，浦东开发开放，每一片天地都能上演精彩。
为更高水平改革开放探路
有所作为的“A面”，和有所不为的“B面”，两者结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浦东。今天的浦东，不再只有单纯依靠经济速度和规模飞速奔跑的“年轻小伙”的特质，更有追求高质量发展和高品质生活的“优雅绅士”的一面。
这样的浦东，更注重依靠创新和人才作为第一发展动力。去年浦东全社会研发投入相当于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达4.05%，达到发达国家平均水平，而张江核心区更是超过12%。
创新需要人才，“人”的流动刺激着这座城市的潜能。今年4月，归国创业8载的德籍华人张伟从上海市工商行政管理局负责人手中接过了一张沉甸甸的营业执照，这得益于浦东今年新发布的人才发展新 “35条”。“每位留学生最终选择留在浦东的原因各不相同，但有一点相通：只要在浦东生活、工作过，一定能感受到这座城市的温度。”
这种温度，来自于文化、社会的全面发展，而不仅仅是经济发展一枝独秀。在今年的世界读书日，浦东4个新型的城市书房——陆家嘴融书房、学习书房、科学城书房、大隐湖畔书局同时揭幕，为市民提供“高颜值”的阅读空间。在位于浦城路150号的陆家嘴融书房里，取一本书倚台阶席地而坐，感受时间慢慢流淌，这样的惬意时光正走进习惯了快节奏的都市人生活。
开发开放，就是为了能让更多人获得改革红利，浦东的建设不只着眼于现代化城区，更延伸到广袤的农村。最近，一栋栋设计精美的“乡间小别墅”正在浦东航头镇的乡村里造起来，这是航头正在实施的“农居焕彩”计划。江南水乡、粉墙黛瓦，汉风唐韵、现代中式、经典简欧……各具风格的房屋由镇里委托的第三方专业设计师设计，村民们不用花一分钱，就可以从这些设计中十选一。“过去农民自建房，高矮胖瘦不一，违建扩建严重，如今通过一手监管、一手设计，已有70余户农民按样板房签约建房。”航头镇镇长郭嵘高兴地说，不出三五年，航头农村必定会大变样。
同样发生转变的还有川沙新镇。一条小河，几排人家，距离迪士尼不到2公里的川沙新春村，“馨庐”民宿就隐藏其中。原本破旧的民宅，被改造成了9间客房的精品民宿，每到周末这里的房间几乎爆满。上海从去年开始启动民宿试点，浦东有3家企业拿到民宿相关许可证，一年来，川沙民宿无论口碑还是客流都在不断上升，还吸引了一大批年轻人前来就业，成为现代乡村建设的主力军。
民宿安放了都市人的乡愁，也为农村带来了生气。村里一位80多岁的老太太，每天坐在民宿门口晒太阳，她不打扰别人，只是看着年轻的房客们带着小朋友嘻嘻哈哈，她就非常开心，说自己还能活久点……
也许有人会问，这还是那个高大上的浦东吗？是的，这样的浦东或许我们并不熟悉，但她更可爱，更温暖。在过去20多年中，浦东也曾遭遇发展瓶颈：城市功能相对滞后于产业功能，社会功能相对滞后于经济功能，生活功能相对滞后于生产功能。当经济增长到一定阶段，一座城市该如何向前发展？很多发达国家都遇到过这样的瓶颈。事实上，追求更高的经济密度、更高质量的发展和更高品质的生活，平衡好速度与质量、经济与社会、发展与传承的关系，往往比单纯追求经济规模和数字更难。但只有跨过这条发展的“天际线”，浦东才能成为真正的国际级一流城区。
这样的自我挑战不仅仅是为了浦东的明天，更是为了完成光荣而神圣的国家使命——为更高水平的改革开放探索出一条新路。（记者 黄尖尖）